第二十七章-《外科风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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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晨曦看着他问:“你为什么没告诉我?”

    庄恕坦白地说:“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有些意外:“你还有没主意的时候?”

    庄恕无奈地说:“该说的我都说了,她又不懂医,有些事情她理解不了,即使鉴定结果出来了,她也认为是不公平的。这会儿我宁可她是一个常立生,能和我打一架解决问题倒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别说气话了,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。我知道,她很爱她的父亲,没法接受他去世的现实,一定觉得我们医院是应该负责的,而且通过诉讼,也会获得一些实际的利益。”陆晨曦分析道。

    庄恕摇头:“她没有讹诈我们的意思,她想要的只是道歉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觉得道歉和赔偿哪个重要呢?你对这家医院,并不像我一样有那么深厚的感情,我也不该要求你去劝你妹妹放弃诉讼。而且,现在那张照片也没有什么意义了。起不到威胁的作用。”

    庄恕苦笑了:“但是呢?你这话后面应该还有但是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果然接着说下去:“但是,如果真的仁合道歉赔偿了,就说明我们医院存在过错,是负有责任的。为了安抚舆论,息事宁人,把没错说成有错,损失的是医学科学的真实和实事求是的精神。我知道这话可能说大了,但是在我的心里,会替仁合、替你我、替每一个治疗过她父亲的医护人员,甚至是……杨帆,觉得委屈。”

    庄恕沉默,没有接话。

    “我可能又说多了。嗨,我跟你正相反。你呀,是什么都憋着,我呢,心里想什么,就忍不住要跟你说出来。好了,我进去手术了。”陆晨曦说完,转身走进手术区。

    庄恕站在原地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陆晨曦刷完手,走进手术室,和张默涵站在片墙前,最后一次过所有影像片。

    楚珺做着术前准备。

    陆晨曦看到最后,闭眼,手指轻动,然后睁开眼睛,关上片墙的灯,利落地穿手术袍、戴手套。

    楚珺抬头,冲陆晨曦道:“陆大夫,准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手术灯打亮,陆晨曦走向手术台。

    各人就位。

    陆晨曦看一眼大家,镇定地道:“好,我们开始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开胸。

    暴露手术野。

    “两处肿瘤,其中一处位于气管末端,侵犯了气管隆突和部分右肺上叶,比片子上看的复杂,这个手术比我们想象的范围还要大。”陆晨曦轻声道。

    张默涵问:“你的意见?”

    “原计划,切除被累及的食管和气管段,将切掉的部分——支气管对接。”陆晨曦冷静地说。

    庄恕有条不紊地整理了所有林皓手术相关的资料,坐在车里,犹豫着。

    车载音响里放着林欢拉大提琴的cd,他目光沉郁地听着,想起陆晨曦说的“实事求是”的精神,想起所有想要追索的真实——仁合医院确实欠林欢一个道歉,但是,不是因为林皓。

    庄恕闭了闭眼睛,开始发动汽车,往林欢家开去。

    来开门的正是林欢,见是他,有点诧异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有些话想再跟你讲一下。”庄恕欠了欠身。

    林欢扶着门,说:“您这样不事先打个招呼就过来,不太合适吧?”

    “林小姐,如果我说完你还是要坚持诉讼,我不会再干预这件事了。”庄恕只道。

    林欢迟疑片刻,还是让他进了门。她的小公寓依旧整洁,只是照片墙上多了林皓的遗像和几张全家福。

    林母出来,客气地端着一杯茶放在庄恕面前。

    庄恕道谢之后,把一叠资料摊开在桌上说道:“我现在把林皓先生入院以来,接受过的所有治疗过程,再向你们详述一遍,如果你们哪里听不懂或者有疑问,可以随时打断我,我来做出解释。”

    “好,你说吧。”林欢点点头。

    庄恕沉了口气开始讲述:“林皓先生当时受的是胸腹穿透伤,在医疗站是陆晨曦接诊的,她做了紧急处置……”

    姜守仁的手术还在继续。陆晨曦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和剪刀,开口道:“我先将上段的肿瘤分离。师兄,你帮我把颈静脉丛分离。”

    张默涵点头道:“好的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将切除的肿瘤放进弯盘,开始结扎血管。血管结扎完成后,她开始剥离下段的肿瘤,蹙眉道:“肿瘤太大,涉及范围太广,这部分血管无法完全结扎、分离,我用电刀来进行,随时止血。”说着她开始一边操作一边交待,“肿瘤侵犯到了肺,我切除那部分食管、气管时候难免出血,患者的身体情况已经不能耐受大量失血和输血了。”

    张默涵道:“我会尽快地止血,清扫淋巴结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的动作很快,各种手术器械不断地被递给她。

    突然,血管破裂喷血,喷到陆晨曦的手术服和面罩上。她扭头看向护士,护士赶紧给她擦拭。手术野淹没在血液中。陆晨曦手下没有丝毫停留,盯着镜像中的图像,继续分离,并示意张默涵:“快,分离淋巴结。”

    张默涵埋头操作。

    陆晨曦手握止血钳,止血,吸引,结扎。

    手术野终于再度清晰。

    大家微微松了口气,仪器的报警声却突兀地尖叫起来,显示屏幕上心电曲线一片混乱。

    麻醉师紧张地道:“发生室颤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手上不停地进行精细缝合,进针,出针,吻合气管,她吸口气平静地道:“继续。”

    可是眼看着心电曲线已然拉平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看着陆晨曦,手术室内,一时间安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所有人的呼吸声,和陆晨曦手中弯针出入人体组织发出的轻微声响。

    陆晨曦沉声道:“计时,十秒。”

    麻醉师紧张地往前走了两步。

    陆晨曦继续操作。

    麻醉师紧紧盯住监护设备上的计时器。时间一秒秒跳过,当九秒钟过去时,陆晨曦抬头,将组织夹出,放进弯盘,一边放一边对张默涵道:“心内按摩。”

    张默涵开始心内按摩。

    陆晨曦抬头:“准备电除颤,200焦。”

    所幸一次电除颤后,监护器显示屏幕上心电曲线恢复正常。

    所有人几乎同时出了口气。

    陆晨曦侧了下头,巡回护士上前一步给她擦去额头的汗珠。她略闭目做了片刻休息,再度抬起双手,做出接器械的姿势,道:“好,咱们度过了最难的一关。”说话间她目光投去的方向,居然是冲着姜守仁,而后,她的目光转向所有同事,沉声道:“咱们继续!”

    庄恕配合着图表向林欢和她妈妈讲解林皓的整个救治过程,最后,把一份文件展示给林欢:“你父亲去世后,我保存了他穿刺取样的组织标本,报送北京疾控中心微生物组。不久前,他们已经推测出你父亲感染的,可能是从非典型性分支杆菌发展变异来的菌株,并开始在试验动物上进行种植。这是我们之前所有的通信,包括菌培养结果,这些你都可以拿去给律师看。”

    林欢看着那些材料,低声地道:“如果你们真的那么尽心,怎么可能把我父亲跟艾滋病人放在一个病房?”

    庄恕平静地说:“我对你父亲尽心,跟对那位艾滋病患者尽心没有区别。所有走进医院的人,谁也不应该被忽视。我从业到今天,犯过错,有过遗憾,有过能力不及,但是从来没有违背过这个承诺。可惜,尽心不能保证治疗结果完美。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知道,这个让我无能为力的感染,到底是不是有办法治愈。”

    林欢痛苦地看着他,凄然说道:“我父亲就诊的是全市最好的医院,你和陆大夫又是心胸外科最好的专家,你们还说我父亲接受的是最完善、最没有错误的治疗,那他怎么会感染耐药菌株?又是众多感染者中唯一一个死亡的?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个现实?庄大夫,我不是学医的,你说的这些我不能说全懂。你来劝我不要打这个官司,不要告你,那么现在我问你一句——如果死的是你的父亲母亲,你能接受吗?!”

    她最后一句话说出来,连林母都觉得过分了,阻止地叫了一声:“林欢!”

    庄恕听到这话,面色也变了。他猛地站起来,盯着林欢,平复不了自己的情绪,只能转开头去尽量深呼吸克制自己。

    林母有点担忧地看着林欢,林欢轻轻抓住母亲的手。

    庄恕在屋子里走了一圈,好像下定了决心,转身回来坐在她们面前,说道:“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事情,本不应该让你们知道,我现在说出来,希望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林欢和林母有点紧张。

    庄恕再次深呼吸,定了下神才开始道:“三十年前,我母亲就是仁合医院的一个护士,在一次抢救病人的过程中,她给病人注射了利多卡因,却被主治大夫诬陷为她注射的是青霉素……”他讲到最后,看了眼林欢说道,“……后来,我的母亲自杀了,我的妹妹……一直没有找到。”

    林母震惊地看着庄恕。

    “当时人们并不知道利多卡因会导致过敏,即使这件事如实上报,也不能算医疗事故。但是……”庄恕神色平静下来,对着林欢,他的妹妹,讲起了这件属于他,其实,也属于她的悲剧。

    林欢惊讶地看着他,不安地握住母亲的手,不明白庄恕为何会说起这个久远的故事。然而,随着他平静语调的讲述,她红了眼睛,不时地摇头,被这个故事中的那个男孩子——也就是眼前这个,曾经让她崇拜,给予她全部希望、依赖,又有莫名亲切感的医学专家,所经历的一切震惊,为他感到憋屈、痛苦、愤怒、遗憾……

    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,庄恕讲完了整个故事,林欢已经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庄恕的嘴角抽动了一下,低下头继续说道:“我比你更恨仁合,但即使有一天真相大白,它也只能成为医学进步的反思。因为三十年前,利多卡因致敏并不为人所知,同这次我们至今无法攻克的耐药菌株一样,都是医学发展必经的过程。在这个过程中,难免有人付出代价……我很难过,这次是你的父亲。今天我把这件往事告诉你,如果你还要继续告仁合,我不会阻拦,但我希望你相信,对于你父亲的救治我们已经尽力了。我还在继续研究他的病菌,只是在人类破解这种病菌的治疗方式之前,不管是我,还是任何一个医生,我们都无能为力,希望你能理解。”

    林欢忍着眼泪,缓缓站起来。

    庄恕期待地看着她。林欢含泪说道:“庄大夫,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,但是,你理解、你接受,你可以克制恨,我,做不到!”她说完,抹着泪跑上楼。

    林母起身追上去,但楼上立刻传来摔门声和低声的哭泣。

    庄恕低头默默地收起文件,起身看了看楼上,向林母歉疚地笑了笑:“打扰了,再见。”

    林母停住,慢慢走回庄恕面前,低声道:“孩子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庄恕惊讶地站住,林母走上前,抓起他的手道:“……我知道你是谁。林欢刚捡回来的时候还能记起一点以前的事——她的哥哥叫小斌,她妈妈姓张。她经常在梦里哭着说,我妈妈没有打错针,我妈妈是好人,你们不能冤枉我妈妈……”

    庄恕压抑着激动的情绪,声音更咽: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告诉她?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她的哥哥?”林母擦了擦眼泪问。

    庄恕平复着情绪,努力让自己笑着说道:“林先生和您养育了她这么多年,她就是你们的女儿。即使林先生不在了,她也应该继续生活在一个幸福、正常的家庭里,我想我母亲也会同意我的决定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,我会劝林欢,让她不要告了。你是个最好的哥哥。我相信,你这么好的人,一定,是个最好的医生。”林母含泪说道。

    “谢谢您。”庄恕向她深深鞠了一躬,“谢谢您为我妹妹所做的一切。”

    “她是我的女儿。”林母说道,“谢谢你,为了我女儿的平静幸福,所放弃牺牲的一切。”

    随着陆晨曦平静的一声“关胸”,姜守仁的手术度过了所有惊险的难关,即将结束。

    张默涵忍不住抬头,闭了下眼,感慨一声:“谢天谢地!”

    “谢老爷子挺过了三次心脏停跳是正经。”陆晨曦笑道,随后转向姜守仁的方向,对着麻醉中平静地睡着的姜守仁眨了眨眼道,“首战告捷啦!后面继续加油。您痊愈之后,我必须给您发个最佳队友的锦旗!”

    大家都赞同地笑了,已经沉浸在极度紧张中五个小时的手术室,气氛终于轻松下来。

    陆晨曦洗完澡从手术区出来,看到庄恕神色落寞地靠在墙边。她走过去柔声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庄恕声音低沉地说:“等你的结果。等你回家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停了停问:“我们不错,你怎么样?”

    庄恕伸手一把把她抱在怀里。

    陆晨曦拍拍他的背也叹了口气:“今天过得好累啊。”

    “好在已经过去了。”庄恕笑了笑温柔道,“我们回家。”说着,他松开她,搂着她的肩膀慢步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,陆晨曦神清气爽地来到医院,跟值班护士打招呼时,护士抿着嘴乐了:“你今天来晚了,庄大夫都在你妈病房待半天了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笑得甜蜜又傲娇:“他那是瞎表现,我才是亲生的呢。”自己也往程露的病房去,果然看到庄恕正在和董学斌聊天,看自己爸那表情,这天还聊得挺动情。

    看到陆晨曦推门,庄恕起身走过来。

    陆晨曦小声地道:“你走的时候我都没醒,早饭给你放在办公室了。”

    庄恕也悄声说道:“谢谢,阿姨的指标很正常,脑电波越来越活跃,对外界刺激有了微弱的神经反射。以后要每天坚持给她按摩,持续这种温和的刺激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见他像是要走,柔声问:“不陪我多坐一会儿吗?”

    庄恕低眉:“我……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。”陆晨曦爽快地对他挥挥手,自己坐到董学斌身边。

    程露眼皮微颤,处于浅度昏迷中。陆晨曦看完各项数据,一边抓起母亲的手做一些简单的反应测试,一边和父亲聊着天:“爸,浅度昏迷的持续时间恐怕不会太长,大概过些天语言功能就该逐渐恢复了。您有两天没回家了吧?今天下午回去换换衣服……”

    陆晨曦说着说着,听父亲没回应,转过头来看他,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。陆晨曦回头看看庄恕离开的方向,心念一转,问:“怎么了?刚才庄恕和您说什么了?”

    董学斌抬起头,慢慢开口说道:“晨曦,小庄把过去的事和我都说了……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的。”

    陆晨曦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庄恕走回办公室,果然见桌上放着一杯酸奶、一盒三明治。他打开酸奶开始喝,一边看一份打印好的关于利多卡因致敏的研究论文。

    陈绍聪笑嘻嘻地敲门进来:“不忙吧?找你有点事儿。”

    庄恕放下手里的论文,招呼他:“进来吧,我是越来越闲了。”

    陈绍聪手里郑重地举着两份请柬,双手呈送地递给他,咧嘴一笑:“我本来想省事儿把你俩写一块儿的,但是我觉得吧……分开写我能收两份红包,你懂的。”

    庄恕被他逗笑了:“你都换宝马了,还这么财迷。”

    陈绍聪眨眨眼睛道:“苍蝇也是肉嘛。”

    庄恕打开请柬看了眼有点诧异地问:“二十号,这么着急啊?”

    “我妈说抓紧点儿吧,她可能怕杨羽显怀了,亲戚朋友说闲话,嗨,老思想。”陈绍聪嘿嘿笑。

    “这还不是怪你?没买票就上车。”庄恕笑道。

    陈绍聪赶紧纠正:“你别胡说啊,我们可是先领的证。”

    庄恕看他一眼:“哦……高估你了。”

    陈绍聪反应过来,伸手指着他:“淘气。我走了啊,马主任现在离不了我,一会儿不在就呼我。”

    “干得不错,挺替你高兴的。”庄恕一笑。

    陈绍聪大大咧咧地道:“正常水平。”他刚拉开门,停了下,又把门合上,转头正经地对庄恕道,“老庄,婚礼其实是……陆晨曦希望我抓紧办的。”

    庄恕有点不解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陈绍聪迟疑了下低声说:“对你的调查,今天院务会上就要出结论了,陆晨曦是怕……怕你赶不上婚礼。”

    庄恕倒是坦然:“有什么结果,我大概心里也清楚。这次回来能在仁合跟你们共事,很值得。”

    陈绍聪笑着拍拍他:“老庄,你这人除了老端着,没大毛病,真不错。”

    庄恕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陈绍聪乐滋滋地开门走出去,庄恕拿着请柬默默看着,手机响了起来,是lucas,他赶紧接起电话,有点激动地问道:“老卢,怎么样?”

    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:“对不起,owen,是个不好的消息。终于联系上了曹广义的家人,他的家人说,他没有留下任何遗嘱。”

    庄恕一怔,如受重击,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,拿着手机的手垂落了下来,lucas的声音还在传出来:“owen,你没事儿吧?owen?你听得见吗?……”

    挂断电话,庄恕默然地站立许久,然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,茫然看着那一摞利多卡因论文。

    曹广义没有留下任何遗嘱,这世上,找到为母亲平冤证据的可能,彻底地断绝了。他再没有任何办法。

    庄恕拉开抽屉,里面张淑梅的小红本工作证赫然醒目。他失落地把文件摞在上面,推上抽屉,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院办的会议上,办公室主任送上一份文件给杨帆:“针对心胸外科庄恕大夫实施超低温疗法的调查,院内的事故调查专家委员会,已经给出处理建议了,院长您看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杨帆抬抬眉毛,说了句:“哦,这么快。”他接过来翻看着,见最后一页处理建议一栏明白写着——“终止合同,提前解聘”。

    办公室主任看看旁边的几位同事,掂量着说道:“最近几天陆晨曦大夫的母亲,已经由深度昏迷转为浅度昏迷,各项指标都在好转。陆大夫作为家属也向我提出过她对这次调查的个人意见,院长,您看……”

    杨帆没有抬头,一边看一边说:“庄恕大夫作为外聘专家来我院工作,是我促成的。他确实在手术水平和团队管理方面,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先进的经验和做法,带教水平也很高,但是……外国专家嘛,南橘北枳,并不一定适合国内的土壤。再加上他这个人个性比较张扬,不太服从管理,我是担心他这样下去,会再给我们院带来什么麻烦啊。”

    办公室主任有点犹豫:“可是,他来我院工作几个月就……怕是在学界传出去,不太好听吧?”

    “人是我请来的,现在出了问题,我会向主管领导解释。同志们,要引以为戒啊。”杨帆抬头道。

    众人从这句话领会了院长的意思,纷纷点头称是。

    然后杨帆提起笔,在“处理建议”旁边的“医院领导意见”一栏签下了两个字——“同意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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